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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寄第5章 黑僵

秋霜染透樟叶时白未曦在树根下完成了蜕变。

起初只是骨头缝里泛起细密的痒像有无数条蚕在啃噬。

她蜷在阿福送的油布里无意识地蜷缩手指指甲弹出的瞬间映着晨光泛出层乌沉沉的亮 —— 不再是白僵时那青黑的浊色倒像淬了深潭底的冷铁。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皮肤依旧是不见血色的白却比先前紧致了许多捏起拳头时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筋络像冰封河面下隐约流动的水。

最奇的是眼睛蒙在瞳仁上的白雾彻底散了露出纯粹的墨黑黑得像吸尽了光的夜只在暗处久了才会有圈极淡的青晕从眼底漫上来。

站起身时关节 “咯吱” 声轻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般刺耳。

脚步比以前稳了些不再同过去那样沉重不稳踩在结霜的草叶上虽仍有响动却已能稳稳当当迈出步子。

先前要费些力气才能完成的屈膝、迈步如今做得自然了些 —— 昨夜追一只惊惶的锦鸡她试着加快脚步虽没追上却也没像以前那样走几步就踉跄。

而她蜕变后的感官也增强了。

眼睛能看清丈外樟树叶脉的大致轮廓草叶上滚动的露珠里能隐约瞧见碎云的影子。

夜里蹲在树杈上能瞧见山涧对面石缝里萤火虫的微光却看不清振翅的轨迹。

嗅觉倒是敏锐了不少。

泥土里腐烂的落叶味、树根深处渗出来的清寒气、近处野兔走过留下的草腥气…… 种种气味在鼻端能分辨出不同像铺展开的一幅简略的画。

最奇的是她能从混杂的气息里大致挑出自己需要的那缕阴气 —— 比如老坟堆里飘来的、带着陈腐味的冷香或是月夜里花朵吐纳的、带着甜意的凉息。

“倒是奇了。

” 头顶传来老樟树粗粝的叹息树影在她身后晃了晃“寻常白僵化黑僵要么嗜血更凶要么僵硬如铁哪有你这样…… 倒添了几分活气的?” 老树精守上千年的山实在第一次见这样。

白僵时该是懵懂凶残靠本能撕咬;黑僵时该是浑身青黑力大无穷尸气如墨见活物便要扑上去啃噬喉管。

可眼前这只不仅没沾过人血竟还会对着晨露发呆会把人类送的油布叠得整整齐齐甚至在听到 “好人” 二字时眼底会泛起极淡的涟漪。

“你到底…… 是个什么路数?” 树影里的琥珀眼珠转了转带着几分探究“莫不是借了活人的魂?” 白未曦没接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锈死的铜铃。

那铃铛早没了声她却总爱摸着。

这日清晨她正趴在树顶看露珠鼻尖忽然撞进一缕从未闻过的气息。

那气味穿过层层林雾越过山涧带着股热乎乎的、混杂着芝麻焦香与蔗糖甜香的暖意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山林惯有的清冷。

她猛地直起身黑沉沉的眼珠转向气味来处 —— 那是山外的方向以前她只在那里闻到过偶尔飘来的烟火气从没有这般鲜活诱人。

她摸了摸脖子上锈死的铜铃又拽了拽身上那件粗布裙循着那股从未闻过的甜香往山脚走。

不是野果的清冽也不是药草的微苦是种混着她不曾感触过的暖意勾得她喉咙里泛起陌生的痒 —— 不是想咬噬的那种是想凑近瞧瞧的痒。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直到香从一道山坳后飘来。

拨开半人高的蒿草眼前铺开片热闹景象:青石板路两旁搭着木棚棚下挂着花花绿绿的布穿短打的汉子扛着柴禾吆喝着走过梳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糖人追逐空气里除了那股甜香还有膏环的焦、牲畜的臊、胭脂的腻…… 是个市集。

白未曦蹲在山坳的灌木丛后看得眼睛发直。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怀里油布的边角 —— 阿福送的这块油布她总爱揣着下雨时挡雨直接裹在身上。

有个穿蓝布褂的小贩正站在棚下吆喝:“刚出炉的饴糖!甜掉牙咯 ——” 他手里的木铲敲着铁锅“哐哐” 响锅里的糖块闪着琥珀色的光甜香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白未曦舔了舔嘴唇舌尖竟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普通僵尸哪会有如此敏锐的味觉他们只对血腥气敏感而她却能捕捉到这细微的甜。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

油布从怀里滑出来她顺手披在肩上 —— 像在山里时那样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双黑沉沉的眼睛。

她走得还算稳当青石板被来往的脚踩得 “咚咚” 响没人注意到这个不太起眼的影子。

有个卖花的老婆婆抬头看见她愣了愣:“这姑娘生得真白……” 白未曦没理径直走到饴糖摊前。

小贩正忙着给客人称糖没瞧见她。

她盯着锅里的糖块眼睛眨也不眨。

她伸出手指尖快碰到糖块时被小贩一把拦住:“姑娘要买?这糖贵着呢两文钱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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