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入口处那几棵新倒下的松树像几具庞大的尸体横陈在三人面前。
晨光穿过稀疏的枝叶照在那些崭新的、泛着白茬的断口上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而清冽的松脂香气。
这本是山林中最好闻的味道此刻却像是一份无声的战书每一个气味分子都带着挑衅和警告。
路被堵死了。
王大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上前两步粗糙的手掌抚上那斧凿的痕迹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木头纤维被强行撕裂时留下的毛刺。
一股压抑了三十年的怒火混杂着昨夜未散的恐惧从他胸膛里猛地窜了上来。
“他娘的!” 一声怒骂冲口而出打破了林间的死寂。
他扔掉手里的木棍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双手抱住一截最粗的树干青筋从脖子贲张到额角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其挪开。
然而那树干只是沉重地晃动了一下纹丝不动。
“完了……全完了……” 王医生的声音比那晨雾还要虚无缥缈。
他扶着鼻梁上歪斜的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
他看到的不是几棵树而是一堵墙一堵由全村人的冷漠、麻木和恐惧筑成的、密不透风的墙。
他想到了自己的诊所那个他待了一辈子的地方。
他想到了村里人以后看他的眼神那种躲闪、排斥甚至怨恨的眼神。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一时冲动跟着这个年轻人来趟这潭浑水。
“林干部”王医生转过身声音干涩得像在吞咽沙子“我们……我们回吧。
这……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他们这是铁了心不让我们上去再往前走会出事的。
” 王大山也停下了徒劳的努力他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和清晨的露水混在一起从他黝黑的脸颊上滑落。
他的愤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他看着林正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歉意。
“林干部对不住……俺……俺没用……” 林正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从那几棵交错的松树上扫过。
他的眼神很专注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在审视一件粗制滥造的作品。
他注意到砍树的斧法很乱有几斧甚至砍偏了在树干上留下了难看的豁口。
这说明砍树的人很匆忙甚至很慌张。
他们害怕。
这个认知让林正胸中那股温热的官气悄然流转得更快了一些。
他走到一截断木前伸出手指轻轻沾了一点从断口渗出的、晶莹剔透的松脂放在鼻尖闻了闻。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王医生和王大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开始慢条斯理地卷起自己那件白衬衫的袖子一直卷到手肘以上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王医生你说得对。
”林正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这确实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 王医生和王大山闻言一愣脸上同时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是解脱?还是失望? “砍树毁林是林业部门管的事。
”林正把袖子整理好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丝介于认真和玩笑之间的古怪笑容“不过在林业部门的同志来之前我们总得想办法过去。
说好了采药空手回去多没面子。
” 王医生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大山更是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林正那张干净得过分的脸看着他那副像是要去参加联欢会而不是去闯龙潭虎穴的轻松模样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个干部……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愣着干什么?”林正已经找准了一根位置最关键的树干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搭把手。
咱们今天就当是参加义务劳动为民开路了。
” 那句“为民开路”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王大山和王医生麻木的神经。
是啊他们不是在做坏事。
他们是在为三十年前的冤魂开路也是在为这个村子被堵死的人心开路。
王大山胸中的无力感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了。
他看着林正已经开始发力的背影狠狠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唾了一口唾沫在手心重新走上前去。
“干!” 王医生犹豫了片刻最终他摘下眼镜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也走了过去。
他这辈子拿惯了手术刀和听诊器这还是第一次准备用这双手去搬动如此沉重的东西。
“一、二、三起!” 林正喊着号子。
三个人一个是为了公理和职责的干部一个是为了报恩和赎罪的庄稼汉一个是为了良知和底线的医生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清晨用最原始的方式向整个村庄的陈规陋习发起了第一次冲击。
松木很沉带着山林的湿气压在肩膀上像一座小山。
粗糙的树皮磨着皮肤细小的木刺扎进手心带来一阵阵刺痛。
王大山是主要劳力他把最重的部分扛在自己肩上每一步都踩得地动山摇。
王医生力气最小但他咬着牙用尽了自己几十年来积攒的所有力气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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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官场亨通第88章 去看看那潭水到底有多黑来源 http://www.enhuic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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